成长的代价


1、 
风,快跟上来啊。母亲不断的催促风。
九月的太阳肆无忌惮的挥舞着他的火棒,在四野的土地、树林、山冈、砖墙、道路上击打出刺眼的光芒。
一溜子车停在花蕊中学门口尚未修葺好的土路上,排气管吹起满天的灰尘,黄橙橙灰蒙蒙的。衣着光鲜的母亲,大腹便便的父亲,捂着鼻子,很不情愿的从车上下来,携着小孩的手走进了大门。
风看看自己的母亲,碎花上衣,蓝布土裤,裤脚上一圈斑斑点点的泥星子。她肩上一条竹扁担被风的行李和一袋大米压的弯弯的,似乎随时要从中间断折开来。
风跟在母亲后面,下意识的跟母亲拉出了距离。
同志,请问食堂在哪里?母亲问一个穿白衬衣戴金框眼镜,显得很有学问的中年男人。
哟,这位家长,您是带娃来报到的吧?您得先去教学楼报名注册之后才可以挑米去食堂换饭票。有学问的男人很热心的告诉了风的母亲,并告诉她,教学楼在半山上,爬上一条土坡路就到。
她只好挑着一担子什物,蹒跚的走了上去。土坡路还在修台阶,砂子、砖头、水泥零零散散的堆在路边。风的母亲几次颤抖着要跌跤。吓得风暗暗为母亲捏了一把汗,但他仍只是在她身后,远远的跟着。
母亲让风在教学楼外守着行李,自己去给风缴费注册。
过了老半天,母亲才回来。她兴冲冲的高举着一张白纸条对风说,风,你在初一1班呢。1班,可是全年级八个班里排在第一的班呀。
风也高兴极了。花蕊中学是全市唯一的重点初中,进了这所初中,一只脚就踏进了大学的门槛。
上大学是风的理想,她要成为村里第一个飞出去的“金凤凰”。
可惜,风小考时还是以1分之差落榜。最后借着在城里的舅舅的关系,以每学期额外交一千块代培费为代价,来到了这所人人垂涎的学校。
母亲这时把大米扛在了肩膀上。
风,我到坡下食堂把米称了,换饭票给你。你在这里等着我啊,我很快就回来。母亲说。
母亲又颤巍巍的从土坡路走了下去。
这是43斤饭票,食堂的师父说男孩子一个月吃30斤就够了,如果不够,提前写信回家,我和你爸再送两担米来。母亲称完米,把一叠饭票递给了风。
凉席、水桶、脸盆、蚊帐……没缺的吧?母亲领回来学校发的生活用品,喘着气问风。
不缺了。风坐在寝室的床边,说。
妈,你回去舅家吧。天黑了。风又说。
我帮你把床铺好就过去。
风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,似乎要下雨了。
母亲终于走了。风嘘了一口气。好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轻松。
一阵风吹过,随后,黄豆大的雨点就洒了下来。
风站在走廊上,几滴雨水打在了他身上。好冷,风打了个寒战,他从来没感觉过这么冷。他突然觉得好孤独。
这一年,风13岁,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子。

2、 
风的竹箱子放在了寝室壁橱最底层一个不显眼的角落,那是父亲当年读小学时候用过的。它就像在煤炭中摸爬滚打过几百年一般,乌黑油腻。令风惊讶的是,竹箱旁还有一只木箱子,和风的竹箱子并排放在了一起。那木箱子,同样是乌黑油腻,饱经沧桑。
嘿,你叫风对吧?我是霍,这是我的箱子。一个瘦个子指着木箱对风说。
是的。风仔细瞧了瞧站在面前的霍,说道。
霍竟然是风的床友。因为新宿舍没盖好,部分床位就被迫挤两个人睡。
风,你从哪考来的?霍问。
我不是考来的。我没考上,是个代培生。风喃喃的说,声音低的差点连他自己都听不见。
哈哈,我们是同病相怜啊。我也没考上,差了半分。他妈的真是衰!霍竟然大声的说,仿佛没考上是一件莫大光荣的事。
是吗,风低低的说,那你也是乡下来的吗?
是啊,祖宗十八代都种田,就没出过一个腿杆子不带泥巴的秀才。我祖宗真他妈的猪!
风从没听见过有人这样骂自己祖宗的,他觉得霍很特别,让他感觉特别亲切。

3、
风,我们到外面逛逛去。霍对风说。星期天的傍晚,夕阳格外迷人。
他们沿着小路往学校后面走去。学校后面有一片农地,山脚下的小屋燃起了袅袅炊烟。
哟,落花生。霍惊喜的喊了一声。
帮我把风。霍朝四周看了看,扑的跳进了花生地里,猫着腰敏捷的拔起了几株花生,浅黄的一簇簇落花生就像从盘子里弹跳出来的珠子一般,曝露在地面上,映入了风的眼里。他禁不住咽了下口水,仿佛闻到了花生仁的清香。
霍拎着拔起来的七八株花生到小溪水里左右摇晃几下,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,又在水里搓了搓。风装了一口袋,霍也装了一口袋。
小毛贼,又来偷我地里的花生,看我不宰了你们!一个老伯持着一根扁担,气冲冲的从小屋里奔了过来。
风和霍拔腿就跑。风发现,地里不知道何时又冒出来三个小人儿,拼命的抢在他俩前面跑。
快把花生扔地里去!霍边跑边从口袋里把花生掏出来扔在了地里,花生散落在绿丛里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风也如此做了。
风和霍放慢了脚步,很快,他俩变成慢悠悠的在散步了。
老伯追了上来,疑惑的看了看他俩,就拔腿继续去追那三个“小毛贼”。
老伯去远了。风和霍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。笑声在山间回荡,显得是那么悦耳。

Copyright @ 2005  武汉常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